荷处

（二）

饭局这天胡员外先到了，被人让到里面，挨着上座的知府大人，刘老板从门口和几个朋友进来。胡员外抬头看他第一眼，印象是这人长得很精神，可以说仪表堂堂。

然后是个子很高，高鼻梁大眼睛。几人一番客套互道久仰，这才纷纷落座，胡员外与刘老板隔着两人共同的好友绸缎庄老板林修坐着。

其实刘老板很早就想认识胡员外。刘老板不是本地人，十五年前初来乍到在这里做生意的时候很幸苦。那个时候胡员外还是胡家少爷，不过他接管经营的茶行规模已经很大，茶叶销往各地。而且也常听人讨论他的事迹，赞他是儒商，做生意讲道义，为人正直又好善乐施。刘老板这么多年一直把胡员外作为心里的榜样，生意上些许模仿胡员外的路数，加之刘老板本人聪明又十分有灵气，所以生意越做越大。对于胡员外多年不续弦，以示对发妻的深情这一点，刘老板也深以为然，自己同样身体力行。但是这些心思，刘老板是不会为外人道的。胡员外自然也不会了解。至于外人，都以为这两个本城最大的茶商因为生意上的竞争而多年避而不见。

落座以后推杯换盏，气氛十分热烈，胡员外想趁机跟刘老板多聊几句，套套近乎。酒到微熏，正是好时机。

“听说刘老板不是本地人？”

“对 我是北方人，十五六年前吧，才来这边，在老家那时候常听人说，熙洲城这个地方，可有钱了，来这儿做买卖，一年，能买一套宅子，两年，换套大的，三年那基本上就是想买啥买啥”

“哈哈哈…”一桌子的人都被刘老板这几句话逗乐了，刘老板向来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。

林修拍拍刘老板的肩膀，说道“我这小兄弟，别看现在这么大家业，刚来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，他那早几年住那小破房子，哎呦我都不忍心看”

刘老板自己也说“我当时来了我才发现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，生意实在是不好做”

胡员外接道“你当时应该直接来找我，别看咱俩同行，我真心愿意能尽自己一份力，帮帮这些刚开始做的，再或者当时可以直接入我的茶行”

“对 我刚来的时候 就听人说，胡员外人特好”

胡员外笑道“咱俩也别员外老板的了，大家都兄弟相称就好”

刘老板觉得十分称意，诚恳的叫了一声“胡兄”

胡员外一面心里想，你也叫胡兄，他们也叫我胡兄，那岂不是一样了，这可不行。

一面笑道：“我看刘老弟这双眼睛，忽闪忽闪的，让我想起我年幼的时候曾有个弟弟，养到三岁上夭折了，也有这么双大眼睛。再一说，我今天觉得和刘老弟甚是投缘，要是刘老弟不嫌弃，就直接叫我一声哥”

刘老板喝了不少酒，这会儿胃也是热的脑袋也是热的，听了这话，心里有些感动，觉得得到了一直以来敬仰的人的赏识和认可，赶忙叫了一声哥。胡员外又说刘老板单名一个叶字，就直接唤他叶子。

这一晚几人都喝的酩酊大醉，刘老板最后只隐约记得什么改日登门拜访之类的话。

等到第二天醒了酒，再回想前一天的酒局的时候，刘老板觉得有点恍惚，虽然和胡员外称兄道弟了，不过酒桌上的事，也不能全当真，刘老板人虽然实在，但可不傻，显然昨晚胡员外对他格外热情，什么像他没能养大的弟弟，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是不会相信的，生意场上都是利益相关，刘老板一向看的很清楚。

然而这一次，他并没有猜到胡员外到底觉得他身上哪一点有利可图。

胡员外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，自打过了四十岁，就不像早些年那么贪睡了，一般寅时即起。二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，重新找到生活目标的胡员外觉得斗志昂扬，整个人都充满精神头，连崴了的脚都好像不疼了。走到院子里活络了几下筋骨，就到书房制定娶媳妇的计划去了。

胡员外这人做事，既讲究计划性，有条不紊，又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混劲。在胡员外还小的时候，身上体现出来的多是后者，因此没少挨他爹的打。